【48812】吃最甜的瓜 謝最敬的人——吳明珠院士回鄉記

  “達坂城的石路硬又平呀，西瓜大又甜呀，那裡的姑娘辮子長呀，兩個眼睛线日，在吐魯番市高昌區一家酒店大堂，94歲高齡的吳明珠忽然唱起《達坂城的姑娘》。

  這意外的一幕，讓在場的许多人聽后哑然失笑，然后熱淚盈眶。歌聲中，眾人似乎看到，60多年前，一位身段瘦弱，梳著兩條小辮的女孩，正背著行李，頂著盛暑穿行戈壁灘，去尋找瓜種……

  7月，中國工程院院士、西甜瓜育種的“泰山北斗”、哈密瓜品種改进的創始人和奠基者吳明珠回來了。她在吐魯番吃瓜的視頻登上了熱搜榜。網友說，吳奶奶自帶流量，是真实的“網紅”。隨之而來的，是網友們排著長長隊形的刷屏字眼——“问候吳奶奶！”

  7月13日，哈密市舉辦第十八屆哈密瓜節暨第二屆哈密瓜產業高質量發展大會。當主持人宣告吳明珠來到會場時，600多名會議代表自發起立，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坐在輪椅上的吳明珠一頭白發，嘴角挂著笑意，每當看到瓜時眼中會閃著光。其實，吳明珠已經認不出人了，但有關瓜的記憶還在。瓜，在她的大腦中頑強地與阿爾茨海默病抗爭。

  7月16日，在位於吐魯番市高昌區的新疆農科院哈密瓜研究中心吐魯番實驗基地，同行者從地裡摘下一個新品種甜瓜請吳明珠評鑒。吳明珠深深嗅著，凝思看著，像看見了茁壯成長的孩子，她說：“又香，顏色又美观。”人群中頓時傳出歡呼聲。

  “吳老師的终身是傳奇。”1984年就跟隨吳明珠學習育種的新疆農科院哈密瓜研究中心原主任伊鴻平說，“你不知道育種有多難，即便放到現在，選育一個優良品種也需求6—7年時間。吳老師62年中培养了30多個品種，同行用這些品種又培养出了‘子子孫孫’。網民說，中國人能自在吃瓜離不開這位奶奶，名副其實。”

  1930年吳明珠出世在湖北武漢。1950年，吳明珠和一批與新中國同呼吸共命運的學子進入西南農學院學習，他們中有后來成為“雜交水稻之父”的袁隆平院士、蠶學遺傳育種專家向仲懷院士等。1955年，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建立，吳明珠找到領導軟磨硬泡，終於來到了新疆，這一年，她25歲。到了烏魯木齊后，她又一頭扎進了條件艱苦的鄯善縣。

  從1958年開始，吳明珠走遍吐魯番盆地300多個生產隊，一塊瓜地一塊瓜地調查，從中系統選育出紅心脆、香梨黃、小青皮等品種，其间紅心脆品質最佳，銷往香港市場30年不衰。

  為了育種，她辭去了吐魯番行署副專員的職務﹔為了育種，她像候鳥一樣，秋冬在海南，春夏回新疆。

  1999年，吳明珠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推薦资料上這樣寫著：為新疆及全國的甜瓜、西瓜事業作出了杰出貢獻，被譽為“西部瓜王”。搜集整理了新疆甜瓜当地品種，挽救了一批瀕臨絕跡的資源。她培养的甜瓜早、中、晚熟系列品種，種植面積曾覆蓋新疆首要产品瓜產區的80%，在吐魯番、鄯善縣等地涌現出一批甜瓜致富村。

  年復一年，青絲變白發。直到2017年，87歲高齡的吳明珠才戀戀不舍地放下作业，和兒子到重慶日子。

  “在重慶的頭幾年，媽媽一向待不住，經常叫著要回新疆。我問，你回去干什麼？”吳明珠的兒子楊夏說，“媽媽說，地裡活要干啊……我要育種啊……我要授粉啊。”

  新疆，有吳明珠畢生所系的事業，有並肩奮斗的搭档，有嚴格要求帶出來的弟子，有和老鄉的深厚感情，還有她對愛人的記憶，這些都是她的牽挂。

  吳明珠回到新疆的這段日子裡，一個場景讓同行的中國科學院（工程院）院士咨詢新疆作业站主任謝樹燕心境久久難以平復。

  7月14日，吳明珠來到位於鄯善縣的自治區葡萄瓜果研究所，坐在輪椅上的她，低頭輕撫著一個甜瓜，口中喃喃道：“這是我種的瓜。”停頓顷刻，又說道：“這是我們種的瓜。”之后久久沒有說話。

  謝樹燕想到了吳明珠的老公楊其祐。“你知道他們的婚禮是怎樣辦的嗎？”謝樹燕問。

  楊其祐是吳明珠的大學同學。吳明珠決定到新疆作业是臨行前兩天才告訴楊其祐的。楊其祐非但沒有反對，自己隨后也來到了鄯善縣作业。

  1958年春節，楊其祐來到鄯善縣和吳明珠結婚。吳明珠向搭档借了一間房，為婚禮准備的一切，是兩人花50元錢買的喜糖。

  在吐魯番作业的幾十年裡，楊其祐始終陪伴在吳明珠身邊，特別是在甜瓜種子資源搜集和遺傳育種方面，給予了她技術上巨大的支撑。惋惜，57歲的楊其祐因胃癌過早離世。

  在生命的最终階段，楊其祐艱難地伸出三個手指，笑瞇瞇地祝賀吳明珠三連冠：那天，吳明珠培养的三個新品種甜瓜——皇后、芙蓉、郁金通過品種審定。

  老公逝世5天后，吳明珠就返回了作业崗位。多年后，在一次採訪中，吳明珠說：“楊其祐逝世，是我终身中最難過的時候，我的事業裡有他的期望，他走了，我隻能用加倍的時間投入作业才干對得起他。”

  作為妻子和母親，吳明珠清楚自己欠家人太多，大兒子楊夏出世3個月，就被她送回老家，女兒楊准，從出世她就沒帶過。孩子們小時候一向把舅舅、舅媽當作爸爸、媽媽。

  现在，吳明珠已逾鮐背之年。每當出現在公眾視野，認得她的人依舊许多。有人前來問候，有人想合影留念，有人慨叹她的家國情懷時會悄然抹去淚水。

  7月17日，在吐魯番市高昌區，清晨7時才去過曾經作业過的当地，見過她的弟子，下午她又出現在入住酒店的大堂。

  “我一向很敬仰吳明珠奶奶，我能和她拍張照嗎？”從事導游作业的迪裡拜爾·阿不都看見吳明珠后激動地跑來問。

  拍完照后，迪裡拜爾含著淚，拉著吳明珠的手說：“感謝吳奶奶為我們新疆作了這麼大的貢獻，謝謝您！”

  爺孫倆來吐魯番旅行，孫子葉智誠看到了自己心中的偶像吳明珠奶奶，腼腆的他讓爺爺幫忙問能否合影。

  “這是你一輩子的榮幸。”合影后，葉智誠的爺爺叮囑他，“一定要加油學習，長大后要為國家作貢獻。”

  7月18日，吐魯番小雨。這天，吳明珠要離開吐魯番，得知音讯后许多干部群眾冒雨趕來送別。

  白叟坐在車裡緩緩向我们揮手。一位中年女士擠上前去，輕輕地擁抱她，親吻著她的手背。

  車漸漸遠去，人們目光隨著車移動，有人依舊在原地，有人在擦洗臉上的淚，有人快跑幾步還在用力揮手……

  她把畢生精力獻給了西甜瓜育種事業，隻源於初心：“我的人生便是想多結幾個瓜，把瓜的甜美獻給公民。”（賀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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