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1日,《新京报》评论作者共聚,为一套书“庆生”。这套《新评论》结集了《新京报》创刊以来的评论精华,那些星光闪耀的文字,或深刻或微小地影响着大历史的小进程。
多元社会呼之欲出,评论复兴的时代仿佛已然到来,“京报沙龙”邀请部分评论作者,探讨“评论推动历史”、“评论的批判责任”、“明星评论家”、“博客时代的报纸评论”等热点话题。
童大焕:评论事关时政,你可以不关心政治,但政治却无时不刻不在“关心”你。比如说你只想摆摊做个小生意,但城管会不会来没收你的摊子,有多少部门来收你的税和费,这就是政治;你只想种地,但政府会不会来征你的地,会不会“逼农致富”,这也是政治。
李文凯:举个例子,《南方都市报》关于洛溪桥该否收费的系列社论可以说是一个例子,它们促成了洛溪桥收费的停止,老百姓因此省下了过路费。
雷颐:在开放的社会,评论员本身就是老百姓,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与他本身有关,他的视角本身就不会脱离老百姓的视角。我举自己的例子,我给《新京报》写的“小升初”的评论,“小升初”的评论每发表一次,就有大量的人给我打电话,市民们都觉得和我有共鸣。
王爱军:评论本来就是言百姓之所言,《新京报》也设有普通读者表达草根声音的“来信”栏目。我的一个朋友给我说过一件小事,他经常读评论,评论常常谈到“路权”的分配,他深有感触,现在开车,遇到过马路的人,他会主动减速让道,因为他知道马路有步行者的一部分。
张国庆:一个成熟国家里,评论起到的是柔和的推进作用,但柔和中又不失坚强。
李文凯:近年最有影响的评论,也许还要算《南方都市报》就孙志刚事件刊发的评论《谁为一个公民的非正常死亡负责》,它比新闻报道本身更直接地掀起了就废除收容制度的大讨论。
童大焕:很难说某篇具体的评论直接改变了什么,比如收容遣送制度的废除,评论的作用,法学家上书,恰当的时机,这些都是因素。评论一方面体现表达的力量,有时“代表的声音”,另一方面也在影响有一定的影响力的人,他们中有人会将其变成人大的议案、政协的提案,比如户籍和高考改革。
雷颐:《南方周末》曾有一篇文章,谈到转业军人经过草草培训就投入到司法机关公检法行业的问题。这个评论在当时引起了轩然,但事实上证明,我们有关部门就是按这个做了,现在对法官的要求越来越严格。
张国庆:拿西方来举例,美国的移民政策在去年闹得很厉害,众议院出过一个非常强横的法规,要打击管制移民。这件事出来后,很多评论家站起来从社会稳定、发展、人权的问题进行评论,这些评论起了警醒作用,让社会冷静下来,同时也将一些力量发挥出来,保障了移民的利益。
雷颐:我觉得批判也是建设,建设也需要批判。没有批判就没有建设,不能将这两者对立起来。
李文凯:林达曾经介绍过,美国的一本公民读本教材的一篇文章就这样写道:假如政府做错事,你严厉批评政府,那是希望它改善,这就是建设性。假如你明明发现国家在走向错误的方向,你却还是说走的好,那是一种毁坏的态度。
张国庆:批判性和建设性都是需要的。因为有些事情需要促动,需要,包括一些不好的现象。但社会持续健康发展也需要建设性的东西。
王爱军:打一个比喻,要拆除一片旧建筑,先要明白将要以什么新建筑来替代它。二者没那么清晰的界限。我们提倡“建设性”,是要求评论者要有这样的自觉意识,作出专业性的有“附加值”的理性判断,是有建设性的批判,而不会仅仅是一种情绪的宣泄。
童大焕:《新京报》的各种评论形式兼备,宽容而达成观点的平衡。无空洞理想主义而有现实关照情怀。
李文凯:《新京报》的评论特色是理性,建设性;多元与包容。《新京报》关于圆明园铺设防渗膜的系列评论,有力地促进了事态的改观。
张国庆:近几年来,社会重大变迁问题上,《新京报》基本是不缺席的,产生较大社会影响的评论比较多,比如说关系到农民工问题、教育问题、市政建设方面。点点滴滴,推进变化。
雷颐:《新京报》评论特色就是学者的民间视角。有一次你们做奥斯维辛集中营的评论曾产生较大社会影响,提醒我们别忘记历史,别忘记罪恶,特别是让人们通过德国人对自己历史的认识,联想到我们自己的灾难又该怎么样来认识。
王爱军:2005年圆明园事件在中国引起了非常大的反响,我们对这个事件先后发表了14篇的社论,对事件的进程起到了推动的作用。北京市曾针对乞丐设立“禁讨区”,我们先后发表了一百多篇评论,最终北京市表示不会设立禁讨区。
李文凯:当然需要,即便是表达的欲望相等,但表达的能力肯定不同,明星评论家或者能言人所未言,或者能言人所不能言。
周庆安:明星评论家就是舆论领袖,公众需要明星评论家来发表维护他们利益的文字。
童大焕:关键是有没有媒体肯拿出足够的版面和薪水来培养职业评论家,像当年的李普曼一样。顶级评论家的薪酬应该不低于顶级教授。
张国庆:西方的媒体大报专栏作家做了几十年,几代人都对他产生好感了。从十多岁看到退休,对读者产生特别大的影响。这种影响是好的。优秀的评论家不仅是报社的财富,也是社会的财富。
王爱军:中国的专栏作家起步起步,需要一些时间来培养,一方面,媒体要给他们以平台,另一方面,专家要“从书本上抬起头来”,用新闻评论而不是学术论文的形式,在媒体上发表负责任的评论。这样,明星评论家就会在中国诞生,这样的“明星”,不是媒体炒作出来的,而是通过负责任的文章在公众中自然而然地诞生的。
雷颐:我觉得评论家与明星还是不同的,所以不能称为明星评论家。只是有些评论家很有威望,他的言论一出,很多社会舆论就相信他。他不是捧出来的,他的见解就是比很多人深刻,而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证实了他的预言。他们是资深、权威的评论员,我们别把他们当做电视明星一样。
童大焕:秦晖、周天勇、薛涌、林达、叶檀等等。我心目中的优秀评论人标准,一定要有深厚的学养,开阔的视野,坚定的立场,深沉的人间情怀,打通人文与制度,融会经济与法律。
李文凯:长平,观点有洞察力,文字有穿透力。林达,娓娓道来,举重若轻。吴向宏,深入浅出,别开生面。
雷颐:鄢烈山、英、徐友渔。很犀利,很尖锐。鄢烈山是写杂文出身的,语言更活泼一些。徐友渔,学西方哲学的,很多评论有西方哲学传统知识在背后的支持。英主要搞农民问题,对社会很了解。现在都关注草根、民生,但不见得有好的见解,而英的见解很深刻。
童大焕:人人都是评论家的博客时代,报纸评论的地位更重要了!有了互联网,一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几秒钟内可以传遍全世界。人们在它的面前更加茫然和无所适从,哪里才有我最需要的信息?报纸评论正好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
李文凯:人人都能写评论,但显然未必人人都能写好评论。现在的局面,只能说明,过去那种刊发低水平评论——按我们的说法叫做说正确的废话——的局面必须改变。在中国的当下,报纸评论存在的另一个价值是,以强烈的立场感来充当阵地。
张国庆:博客是个人行为,只要不攻击别人,也不受法律、社会约束,只是一种自我表达。
但是局限性也在于此,因为表达太自由、太随意了。评论能影响社会,首先是有责任意识。很多博客是不负责任,说话成本低,说了就拉倒,媒体不一样,每天都要出,有稳定的阅读群,影响力就超出了博客。
雷颐:博客是人人都可以讲。报纸毕竟要经过删选,经过过滤,更有自己的一个观点,更严肃一点,更深沉一点。更深沉,更理性,这就是报纸评论的价值。
《新评论》结集了《新京报》创刊以来的评论精华,记录了《新京报》用评论影响历史的甘苦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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